随手将床头的书本合上,是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
拉上窗帘,又一个黑夜扑面而来。多少次热乎乎的早晨,看球赛上来,仰面躺在床上,扑面而来的何尝不是一阵阵热气腾腾的晨曦,和披着金色衣袍的阿波罗。
不小心掉出来的抽屉,翻出一堆很久以前的老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走在大街上,一群迁徙的鸟儿划破长空。凋谢飘舞的晚秋的黄叶,仿佛鸟儿扑扑翅膀抖落的秋毫。
一个褴褛的流浪汉守时地将黑乎乎的手伸进同样黑乎乎的腐臭的垃圾堆。曾经,在日月广场一个人踢球,我总会对着他微微一笑。
一个好久没有联系的朋友告诉我,我的一个好朋友刚刚找到了一份叫做“保安”的工作。
我居然开始害怕起与之联系,矜持得就像在襁褓里离群索居的老婴儿。
曾经,我们没有谁怀疑过彼此会成为两颗冉冉升起的球星。
我害怕看到他的样子,从他的领子里看到猥獕的自己的脸。
就像我的一个红颜知己,毕业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口袋里还揣着她的小灵通号码,至今没有扔掉。
她知道,我不用手机。
记得在乡下,有一个并不讨我喜欢的远房表兄。带着跛足的猎兔狗,在黑黢黢的夜穿梭在黑黢黢的灌木丛中。
有人告诉我说,他刚刚找了一个比他小了七岁的女朋友。那个小美女我曾经见过。
他的前一个女朋友,三年前嫁给了一个相貌丑陋但家境富裕的猥琐男。
在昆明工作了七年的堂兄,某天醒来,卷起铺盖,辞职回乡。
采药犁田,打柴放羊,挑水烧饭,种菜喂猪。面朝大山,春暖花开。
我最好的表弟要从打工的深圳回来了。就在年底。
我说,我会像情人一样等他回来。回来我们一起上山下河,旅行冒险。
我的胖胖的同桌,他也辞职了。每天傍晚都要去翠湖边踢球。还说,他的朋友期待和我一起切磋球技。
前天,一个绰号叫“老大”的同学的QQ突然在我眼前跳动。只有他还惦记着我的长篇小说。
抱着《堂吉诃德》,踩着自诩“银色流溪”的破单车,一个人躺在西龙潭性感的草地上,木讷地看看天空中飘来飘去的白云。
半夜,震破天际的飞机的轰鸣,像白天里横冲直闯的黄颜色的公交车,强奸了脆弱的耳膜,和同样脆弱的瞳孔。
我听了一整日,一整夜the Who的《Behind blue eyes》。
母亲刚刚答应给我一些钞票,那些纸张将要送到邮局里,为我寄来一堆堆粮食一般亲切的博尔赫斯、莎士比亚、卢梭和聂鲁达。
我拨通了一个号码,很快就听到了回音。
他说他去看了野生动物园,那里的动物并没有挽留他。
我接着,又拨了一个。
他说,他刚旅行归来,兜里只剩下一张零钱和几枚硬币了。
然后,电话的另一端。
我和那个像男孩一样的女孩聊了二十多分钟。
并不是每个人都乐意接我的电话。
我不小心惊扰了刚从火车上下来,呼呼大睡的那个人。
……
我突然想起曹操,和他的诗。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而我,就是那只无枝可依的南飞乌鹊。
哦,这就是我的十九岁的秋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