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沫回暖
那个起风的夜晚 你终于走了 我眼中有种叫泪水的东西 悄悄滑落
你没有回头 我也没有挽留 风雨会使我们变的坚韧 那些宝贵的品质和成熟的思想 来自于受伤 叶蓓又在轻轻地唱:“很旧很旧的风吹到天上…..”我站在站台上隐秘的角落,听见风“呼呼”吹过,牵扯出的一丝丝伤感缠绕着,随着风随着叶蓓忧伤的声音升上了天。顿时消失不见。 然后,我看见了她。 浓黑的披肩长发,浓眉大眼,略高的鼻梁。穿着浅蓝色的棉布长裙,上面有大片的碎花绽放。一双白色的棉布帆鞋,娴静温婉的女子。 我听见一个年长的老人叫她:“绢生。”然后身边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还轻轻地叫:“妈妈。” 像风一样漂泊不定的落寞女子。绢生。她蹲下身爱抚地摸着女孩稚嫩的脸颊,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扣着她的额头。顺势放到头上摸她浓黑的像自己一样的头发。动作缓慢而柔软。 绢生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轻轻地打开包,取出一把木梳。桃木梳,有木质的清香。她解开女孩头上的红色细绳,浓黑的头发披下来遮盖一世繁华。绢生细长的手指又扣了扣她的额头,她握着木梳轻轻地从头顶直梳至发尾。一下一下,井然有序。她又问:“疼么?”声音是低低的温柔和关切。女孩只是答:“不疼。”然后又一阵沉默。 风变大了。我站在观望角落内心一片潮湿。风开始嘶鸣,拉起地上的塑料袋在空中张牙舞爪。女孩梳平的头发又被风吹乱了。细细的发丝交缠着,扯也扯不清。绢生依旧神色平静,温柔的指间流淌出的气息覆盖掉疾风吹过的寒风直泻而下。火车在鸣笛,她顿了顿,扎好最后一根辫子。她把木梳放在了女孩手心。一只粉嫩的肉乎乎的手。她握着它。眼神迷离。她看着身边这位双鬓斑白,佝偻着身子的老女人,看着她细细的皱纹布满的苍老的脸,觉得岁月狠狠地在她心里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然后把伤心不伤心的往事不停地往里灌,灌满凄恻的绝望。 风开始怒吼着,在脸上划开一道道疼痛的伤痕。绢生右手边的皮箱,久久地看着面前的她,她。这个一生颠沛流离的女子,安静的脸庞。坚韧的性格。在分别的一刻依旧不曾落泪。她注定是风一样的女子,飘来飘去,不知何处是家。到过一个地方,发生了一段凄美故事却依旧留不下她一样漂泊的心,也许她本就是温和的风,。在茫茫岁月里不经意的掠过亦或流连,都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瞥,不着痕迹。时光会将之抹去。 于是,绢生走上了车,依旧是淡定的神情。她走上车之前,在那个女孩耳边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寂寞的女子,我知道她不想给女孩有太多关于自己的惦念。她只是说:“莫言,眼泪是奢侈的,只有在觉得幸福的时候才可以掉泪。记得么?”然后,她把长长的背影落在了记忆的最后面。 女孩朝她挥手,不停地挥,忽然又跟着火车不停地奔跑。她声嘶竭底地叫她的名字:“绢生——绢生——”长长的嘶哑声响撕开了风构制的屏障。“绢生——绢生——”她望着她奔跑的姿势,忽然就看见了自己儿时的瘦削背影,忽然就看见了莫言长大后的寂寞路途。她给予她唯一 的救赎 ,她的泪再也无法控制的泛滥。 我伫立在风中,看着她们的分别,却流不下一滴滚烫的泪来。因为绢生说:“眼泪只有在幸福的时候才可以掉下。”因为我就是莫言,而我的母亲就是绢生。绢生,如果风可以停止吹拂,那么你会回来让我幸福地掉泪么? [相关链接:1995年6月某日,一列开往上海的火车在凌晨越轨造成15位乘客死亡,其余受伤。其中有一位穿碎花浅蓝色长裙和白色棉布帆鞋的女子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有模糊的字眼:宝贝,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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