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紫薇花

saintom

又见紫薇花开　　　　　　　　　　
　　　　　　           转载《榕树下》   


　　又是一个月圆的晚上，夜岑寂，海入梦，轻袅的云娘娇羞地依偎在月温厚的肩头，朦胧地呢喃着缥缈的往事，风亲昵地搂着紫薇树窈窕的细腰，将雪白的窗帘温柔成了一叶斑驳的风帆，翩翩地载着我的思念和牵挂，悄悄地划出了心港……  
　　一尾流星匆匆地从窗前掠过，却把它对远方的思念和牵挂坠挂在了我们的风帆上。  
　　于是今夜我的风帆上就拥有了双份的思念和双倍的牵挂，一份是暖暖的甜甜的；一份是凉凉的涩涩的，就象是你――安妮缠绵在我心烛上的二滴泪水。  
　　安妮，在你离开的那个夜晚，我曾想秉一支心烛为踽踽远行的你馨香祷祝，却蓦然发现烛芯已被你的泪水所滋润而疯长出了一棵嫣红翠绿的紫薇树，嫣嫣红红的竟是我对你含苞已久而怒放的爱，翠翠绿绿的竟是我对你梦萦千回而惊绽的情。  
　　于是把祈祷默念成千缕的思念；把祝福遥望成万丝的牵挂，温温暖暖地围裹在紫薇树的周围，围裹在你以往的一颦一笑中，让这份嫣嫣红红的爱不再受寒挨冻；让那份翠翠绿绿的情不再被风吹雨淋；让你的一颦一笑在我的记忆里恒久的煦暖如春。  
　　“闭上眼睛想起你的情，难忘记你我曾有的约定……”  
　　沙滩上，不知是谁在为我伤感而倾情弹唱。  
　　安妮，你知道吗？  
　　为了那个难忘记的约定，我期盼的泪水已风干成了一道道白苍苍的盐痕；我鹄望的背影已凝固成了一块块黑沉沉的礁石，但苍茫的心海上依旧是孤帆只影，爱的摇橹始终也划不出你相应相合的涟漪，单调而重复着一个音律――安妮。  
　　因此，趁着今夜十五的月光，将满帆的思念和牵挂翩跹成一片馥郁的椰林，婵嫒在你的窗前；趁着今晚月半的潮汐，将满怀的爱意和情感托付给东流的潮水，缱绻在你门前的沙滩上。  
　　因为我知道再过几分钟，你二十六岁的旭日将在夏威夷东边的海上冉冉升起。  
　　那时我思念和牵挂翩跹的椰林将沐浴在你晨曦般温煦而清亮的目光中；那时我溢满爱意和情感的沙滩上，将缤纷起你灿烂的笑声和瑰丽的花影。  
　　安妮，假如这时忽然有椰子从枝头坠落，你千万不要惊异，因为那一定是我三年沉积的思念太殷太沉而不堪负重；那一定是我日夜累聚的牵挂太切太重而迫不及待。  
　　安妮，今天的海水是不是很蓝很暖很绵，今天的沙滩是不是很白很柔很软。  
　　你知道吗？安妮。  
　　那些蔚蓝蓝的暖绵绵的海水都是由我的爱意潺流汇成的；那些雪白白的柔软软的沙滩皆是由我的情感涤荡而成的。  
　　“安妮，我不能失去你。安妮，我无法忘记你。安妮……”  
　　有人和弦着我的心韵在沙滩上凄楚地呼喊着。  
　　潮起潮落的呼喊声，将我的心绪荡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中秋之夜的联欢会上。  
　　那是一个温柔缠绵而又伤感悲哀的夜晚。  
　　温柔的是融融的月色和你眷眷的目光；缠绵的是温怡的夜风和你似水的柔情；伤感的是在月圆之夜却要忍受一份离愁；悲哀的是直到你说要离开，我才恍然发现我已无法离开你。  
　　或许是多年独身飘泊的缘故，每逢中秋孤寂和烦愁就会伴随着那一轮冷清的满月在我的心空油然而升。  
　　因此，联欢会一开始，我就独居在歌厅的一隅，在酒杯中寻觅着心灵的抚慰和清静。  
　　“找了大半天，原来你躲在这里喝酒，真是个酒鬼。”  
　　一声娇嗔的声音，在淡红色的烛光里映出了姿容婉丽的你。  
　　“我是酒鬼，那你是什么呢？”  
　　你的飘然而至，让我孤冷的心头有了一些暖意。  
　　“你说呢？”  
　　你微扬着娥眉，幽深而秀媚的大眼睛里洋溢着娇柔的笑意。  
　　“嗯……”  
　　我一面拿起酒杯故作沉思，一面将目光凝注在你清秀润丽的脸上。在我的目光轻触下，你的脸嫣红如我杯中的红酒。  
　　“快说呀，是什么？”  
　　你纤柔的小手轻轻地依托在粉色的脸腮旁，焦渴的瞳孔中有烛光在闪烁。  
　　那虔诚的样子就象是一个纯真好奇的小女生在期待着老师的最后答案似的。  
　　“酒，是一杯美酒。”  
　　你的楚楚娴静恰似一杯甘甜芬芳的美酒魅惑着我的思绪。  
　　“我真的是一杯美酒，就像是你杯中的美酒？”  
　　你的声音似飞珠散玉，你的脸如月光般的姣洁。  
　　“应该是吧。”  
　　对酒的迷恋，使我不由地端起了酒杯，一干而尽。  
　　一丝暖暖的甜甜的柔柔的醇醇的滋味从我的舌尖缓缓地涌向心头。  
　　“酒鬼，味道怎么样？”  
　　你的语气娇羞而流慧，微翦的秋水里弥漫着令人眩晕的温柔和妩媚。  
　　“美酒需要慢慢地品尝。”  
　　我有些迷乱恍惚，手不由地伸向了酒瓶。  
　　“不要喝了，待会又要胃疼了，今天我可没带胃药。”  
　　虽然你的脸上布满冷霜，但眼神中却潺湲着似水的柔情和关爱。  
　　“是关心我还是心疼你的胃药？”  
　　一股久违的温暖在我的血脉里蠕动着。  
　　“当然是关心你啦，只是恐怕以后想关心也没有机会了。”  
　　你纤巧的手指惘然地撩拂着垂披在肩头的长发，仿佛在撩拂着许多的无奈，微锁的眉宇间飘散着淡淡的离愁。  
　　“你要走？”  
　　我的心头如秋风袭过，一片寂寥。  
　　“嗯。”  
　　你的嘴角极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然后侧仰着头撩拨起了肩背后的窗帘。  
　　刹时从窗角狂泻而下的月光将你的脸和长发笼罩在了一遍冷霜中。  
　　“我的商务鉴证批下来了，过几天我就要去夏威夷了。”  
　　月光下，你纤弱的肩背无力地斜倚在窗沿上，霜白的脸上静淌着无奈无助的泪水。  
　　“安妮。”  
　　一种难言的怜爱，一份难释的悲哀，还有梦惊的爱恋和情感，让我情不自禁地呼唤起你的名字。  
　　“嗯？”  
　　你那噙满着泪水的眸子默默地瞅着我，忧愁的目光中仿佛有许多的情愫需要释怀、需要倾诉。  
　　“我――我……”  
　　骤然滋生的千言万语被酸楚的泪水封阻在了嗓子口，使我既无奈又慌乱地脸转向了黑暗处。  
　　“临别前，你还有话想要对我讲吗？”  
　　许久，我的耳边幽幽地传来了你的叹息声。  
　　“为你的一路平安，我们干一杯吧。”  
　　内心缭乱悱恻的我，确实需要何酒借一点勇气，才能讲出堵在嗓子口的千言万语。  
　　“假如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我一定跟你干一杯。”  
　　你冰冷的小手紧紧地抓握住了我伸向酒瓶的手，那双扑朔迷离的眸子中盈满眷眷之情。  
　　“因广大员工的强力要求，现在我们请总经理办公室的同志表演一个节目。”  
　　主持人陡然提高且带有煽动性的声音，激起了一阵暴雨般的掌声。  
　　“那我就为你唱一道歌吧。”  
　　经久不息的掌声打开了一扇能让我倾诉衷肠，发泄悲愁的窗户。  
　　于是我向主持人招手示意。  
　　“今晚真是个圆满的中秋之夜，封喉多年的吉它王子――我们的总经理助理，今晚又要闪亮登场了，有请助理先生。”  
　　乐队澎湃激昂的演奏加上主持人过分夸大的渲染，使歌厅里又一次响起了暴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你不是说过今生心中已无歌可唱了吗？”  
　　喧哗中，你的声音很轻很细，但目光却很炜很亮，就像是一支即将燃尽的红烛又急遽烂亮了起来。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是否是源自心灵深处的真挚的，如果是，那么就算是一声轻轻的呼唤，那也应该是一首动听的完美的情之歌心之韵。  
　　我极不忍地从你紧紧抓握住的小手里抽出了我的手，却再也无法抽去已溶化在了你掌心里的那份难舍的情感。  
　　带着你温存在我心里的万斛柔情和凝聚在我肩背后的那串深长的目光，缓缓地走上了舞台。在跟乐队的键盘手低声嘱咐几句话后，我就从吉它手的手中接过了吉它。  
　　当我多年未碰吉它的手指再次触摸到冰冷的琴弦时，一股无法摆脱忧伤和悲凉迅速地从手指头蔓延到了全身，使我颓然地闭上了眼睛。随着音乐前奏在手指间的来回重复，一串如泣如诉的音符终于冲破了我尘封多年的嗓门狂泻而出；“事到如今不能埋怒你，只恨我不能抗拒命运……，长夜漫漫默默在哭泣，心中无限痛苦呼唤你。安妮，我不能失去你。安妮，我无法忘记你。安妮，我用生命呼唤你，永远的爱你。”  
　　我在音乐的伤感中痛苦地呻吟着，在现实的离愁中绝望地呼喊着。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和狂呼声中，我黯然地离开了舞台，离开了歌厅。  
　　一个人惘然若失地行走在灰白的大街上，面对着那轮隐约在云翳里的满月，强忍已久的泪水不由地泫然而下。  
　　舞台上倾情的歌唱和撕心裂肺的呼唤，并没有减轻我心中的忧伤和悲痛，反而使心魂有了一种被掏空被苍白感觉。  
　　……  
　　五天后，从广西出差回到家中的我听到了你在我录音电话机里的留言：公司里的人说你今夜肯定回来，所以我在你门前的紫薇树下整整等了你一个晚上……。三年后，当你门前的紫薇花盛开的时候，假如你心中还有那首歌，我一定会回来跟你这酒鬼干一杯……  
　　“嘟嘟嘟……”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电话铃声惊扰了我的幽思。  
　　我极不耐烦地拿起了电话听筒。  
　　“酒鬼，想喝酒吗？”  
　　我的耳膜里传来了一个让我魂牵梦萦已久的声音。  
　　“安妮，是安妮吗？”  
　　一股幸福的暖流从我的周身温过。  
　　“想喝酒，就下楼来开门。”你的声音简洁而明快。  
　　“真的吗？安妮。”  
　　突然降临的幸福和喜悦让我恍如梦中，心存疑虑。  
　　“真的，我就在你的楼下，不信你就到窗前来看看。”  
　　温婉的声音后是一串娇羞的笑声。  
　　“你千万别挂电话。”  
　　我撂下电话就心急火燎地奔向了窗口，打开了窗户，在盛开的紫薇树下，我看到了裹卷着一身月光似紫薇花般娇柔而艳丽的你。  
　　“安妮。”  
　　我温柔而深情地呼唤着你，而心早已飞出了窗外，向着那些红红嫣嫣，翠翠绿绿的紫薇树，向着芬芬芳芳，娇娇艳艳的你翩跹而去……